娃哈哈董事长、总经理宗馥莉走马上任不到一年，公司却风波不断。工厂停摆、岗位调整、员工维权等事件频频上演，让中国这家老牌饮料企业面临前所未有的内外压力。
华商报社旗下新媒体大风新闻5月8日发布一篇题为《娃哈哈陕西公司乳品车间突停产，员工被迫停工待安置，多部门介入协调处理》的报道，披露了娃哈哈陕西公司员工的血泪心酸经历。
报道称，娃哈哈陕西公司乳品车间今年2月16日开始停产，车间50余名一线员工被迫停工，且公司一直没有就工人待遇、岗位安排等给出正面回应。

 

车间的员工透露，在停工停产期间，公司没有按时足额发放工资，仅按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80%支付，每人每月只有1000余元（人民币，下同，180新元），难以维持基本生活。
这种情况维持了三个月，与公司商讨无果的员工们无所适从，决定将此事反映至当地劳动部门。

 
 


  图为娃哈哈陕西公司已停工的生产线。（互联网）

经政府相关单位协调，娃哈哈陕西公司最终给出工作安排，称因股东争议，生产线暂时停产，建议员工前往外地分公司帮扶工作以保障收入，并为无法外出的员工提供相应措施。
但让员工感到疑惑不安的是，他们收到的工作安排文件，看上去就像个“半成品”——既没有娃哈哈的公司名称，也没有落款和盖章。

 
 


  娃哈哈陕西公司乳品车间停工停产后，公司给受影响员工的工作安排方案。（华商报大风新闻）

北京德恒（西咸新区）律师事务所律师李宝坤指出，这份文件没有落款、盖章或签字，无法证明是由用人单位正式出具的。这样的文件后续可能无法适用，也无法真正解决公司和员工之间的问题。
其实，陕西工厂的情况并非个例。早在今年2月底，娃哈哈已有10多家工厂陆续陷入停工风波。
上周，就有约百名来自娃哈哈旗下公司的各部门员工分批前往宗馥莉实控的宏胜饮料集团，就薪水讨要说法。
这些员工控诉，与去年同期相比，他们的月薪至少下降了两到三成，且公司至今也没给个明确说法。还有员工提到，公司原本承诺会拿出解决方案，结果后来突然变了口风，逼得大家只能硬着头皮到总部讨说法。
除了工资缩水，今年2月，市场还传出“100多名娃哈哈老员工年终奖被砍半”的消息。有员工称，公司要求部分人将劳动合同转签到代工厂宏胜饮料，拒绝转签的员工则面临年终奖或分红被扣的情况。为此，一些员工当时聚集到宏胜饮料总部大厦门口讨薪。
类似的矛盾和不满，过去一年间逐渐发酵。据中国媒体报道，去年下半年，娃哈哈员工成立了“娃哈哈集团职工维权联络委员会”，并因公司要求员工重新签署劳动合同、以低价回购员工持股会股权而提起诉讼。知情人士称，即使不包括以厂为单位维权的员工，该委员会的成员已超过1500人。
不过，娃哈哈去年9月在官方微博发声明称，未听说过上述委员会及相关诉讼，并指内部股份回购协议由持股会会员自愿签署，未损害任何员工的权益。
尽管如此，不少员工认为，不管是工厂停工停产，还是调岗降薪，娃哈哈的最终目的恐怕是想让员工知难而退、主动离职。
宗馥莉的铁腕改革
有分析指出，娃哈哈当前面临的动荡，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宗馥莉的管理风格与娃哈哈传统企业文化格格不入。
今年43岁的宗馥莉在14岁时前往美国读书，直至22岁学成归国。后来，她进入娃哈哈管理层，并被当作“接班人”培养。
在中国前首富、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去年2月25日因病去世后，娃哈哈的重担就自然而然落在独生女宗馥莉身上。

宗庆后时代，娃哈哈以“家族式管理+强人决策”著称，员工虽待遇稳定但缺乏话语权。宗馥莉接班后，同样以强人之姿着手对企业进行多项改革，希望以铁腕手段改变“大锅饭养懒人”的传统家族企业现象，实现优化公司架构、提高运营效率的目的。
虽然同样强势，但父女俩在管理风格上有着明显差异。宗馥莉行事果断，更崇尚制度和效率。据澎湃新闻报道，宗馥莉手下的员工若无法完成任务，会被直接开除。宗庆后则会悄悄把一些被女儿炒掉的优秀员工重新调回集团。
晶捷互动品牌咨询创始人陈晶晶分析：“从管理风格上看，宗馥莉带着强烈的西方管理风格，更倾向于职业经理人团队，这与她的美式教育背景不无关系，但也势必与宗庆后时代的管理风格截然不同。因为管理者的风格决定了一家企业的文化风格，只是在原来的文化氛围中要长出新的文化，不做大刀阔斧的改革是不可能的。”
宗馥莉去年7月全面接手娃哈哈后，就对公司核心管理层动刀。宗庆后时代的老臣子张晖、吴建林、潘家杰等多名高管均退出董事、监事职务。
而这场人事地震并不止于高层。娃哈哈员工透露，公司也对组织架构进行调整，多个部门被合并甚至裁撤。
《21世纪经济报道》去年12月报道，娃哈哈目前已有13个部门逐步被宏胜饮料的相关人员替换，涵盖公司供应、生产、财务、运输等核心部门。
宗馥莉强势推进改革，不只让公司员工感受到冲击，也在家族内部掀起争议。她的叔叔宗泽后就曾在朋友圈发文质疑她的改革措施，认为她接班后的第一步不该是扩大规模、大刀阔斧改变现状，而应该是先做好事、赢得人心。
营收上涨，怨气也在升温：企业与员工注定对立？
尽管如此，宗馥莉的铁手腕也确实给娃哈哈带来了更好的业绩。
数据显示，娃哈哈2023年的业绩约为500亿元。在全国工商联发布的“2023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榜单上，娃哈哈2022年的销售业绩是512.02亿元，较2021年下滑7亿元。
而在宗馥莉的带领下，娃哈哈去年实现业绩大幅增长，营业收入回升至约700亿元。
不过，从员工的维权行动和不断传出的怨声来看，娃哈哈内部改革的“阵痛”，似乎还将持续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愈演愈烈。
要平衡员工和公司的利益并不简单，关键看双方能否好好沟通。娃哈哈陕西公司乳品车间的员工认为，如果公司确实需要进行结构调整，裁撤乳品车间，也应妥善安置受影响员工，保障原有薪资待遇，或者按照规定依法解除劳动合同并提供相应赔偿。
不过，公司并未给出一个令员工满意的解决方案，进而导致如今双方矛盾愈发尖锐的局面。
宗馥莉曾在一档访谈节目中谈及自己的管理方式：以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让团队自己想办法发现和解决问题，而非等待老板给出方案。
她承认，这与父亲的管理风格完全不一样，也会让许多人非常不适应，但她认为，这是一家公司“正常的运作方式”。
如今，娃哈哈正式进入宗馥莉时代，她自然对公司如何运作拥有话语权。但作为第二代掌舵人，宗馥莉在展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改革热情时，或许也要意识到，家族企业的真正挑战在于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应对深层次的企业治理矛盾，并找到其中的平衡。